上帝的动物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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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寓言集，更准确的说法是“动物寓言集汇”，是非常流行的一类书籍，它只在到年的短期时间内影响力有所下降。它们都非常昂贵——用今天的货币计算，购买一本也需要花费好几万美元，且刊印的数量也很有限。现在，只有几百本保存了下来，世界上一些最伟大的图书馆和博物馆都将其作为珍贵财产来珍藏。

动物寓言集可以简单描述为集世界各地动物的图片，动物行为的描述以及它们在庞大生态系统中所起作用的书籍。

《神奇动物在哪里》中的神奇动物们

但这种描述并不能代替阅读这些书时的实际感受和经验。这类书的最精华之处在于它包含了许多精美的小图画，其中有许多都是杰作。

说到这些动物本身，这类书并不是什么现代动物研究指南，相反地，它对物种的选择范围很广，既有常见的（鼠、猫和狗），亦有珍奇如独角兽、凤凰、人头狮身蝎尾兽，当然，还有龙。实际上，这些神奇的物种能够一直活在我们的共同记忆里，深深地根植于我们的文化之中，而且极有可能再存活至少一个世纪，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这些动物寓言集。

13世纪英格兰动物寓言集抄本插图

可以说，迄今为止最伟大的动物寓言集是《博德利》（博德利图书馆编号），它不是最美的动物寓言集——实际上，它甚至不是牛津收藏的最美动物寓言集：教员们有时候开玩笑地称它为“我们第二优秀的动物寓言集”，而比它更古老更华丽的动物寓言集收藏在附近的阿什莫尔博物馆。但是说到完整性、插画的整体质量、文字和艺术方面的平衡性，还有最重要的，对文学史无法估量的影响，《博德利》是无可比拟的，它是我们现代大多数奇幻故事的参考书。

寓言集抄本插图

《博德利》有着精彩的超自然的对称美。作为那个时期的百科全书的终结版，它使牛津的博德利图书馆成为六百年里最能综合呈现那个时代一切的所在。

不同于《哈雷小姐》里的龙，《博德利》中的任何一幅插画都堪称现代肖像画的源头，它甚至在人类记忆史上也有着很重要的影响。“博德利”为一代代学生和学者们——其中包括查尔斯·道奇森（刘易斯·卡罗），J.R.R.托尔金以及C.S.路易斯——打开了通往动物寓言集的大门。

“狩猎偏袒的母猴”，出自十三世纪动物寓言集Bodley抄本,现藏牛津博得利图书馆。

如果你想列举出包括《爱丽丝梦游仙境》《镜中缘》《霍比特人》《魔戒》《纳尼亚传奇》以及路易斯的继承者最著名的作品《哈利波特》系列等现代奇幻故事的源头，你还需要看得更远。换句话说，那些现代世界中的各种龙、凤凰等神秘生物几乎拥有统一的形象，并不是一个巧合。

事实上，描绘了拥有完美对称性的动物形象的《博德利》发现于博德利图书馆中最古老的汉法利公爵图书馆——它是第一个现代图书馆，由国王亨利五世的兄弟在年捐赠建造，《哈利波特》剧组曾在此取景拍摄。

《哈利·波特》系列电影剧照

在人们看来，《博德利》给人的印象并不深刻，它只是一本有着正常尺寸，用皮革包边的书，而且它质量很轻，因为是由羊皮纸制作而成。人们只是知道它号称不列颠群岛最完整的动物寓言集，尽管它是迄今保存最完整的寓言集，但它的扉页还是遗失了，因此，研究者们也就无法知晓它最初的拥有者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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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丁·考夫曼是一位图书管理员，他看了《博德利》之后，说它“几乎是活生生的”。由于它是由羊皮纸制成，所以体积有些膨胀，它的纸张在潮湿的天气中会变得柔软，而在干燥的气候中又变得有些粗硬。

迅速翻阅这本书，你会发现《博德利》是有血有肉的记忆。羊皮纸在经年的岁月里变得柔软，我们可以感受到纸张光滑的正面和带有柔软纤细的绒毛的背面。在影像世界里，有时候人们很容易忘记每一张精美缩印图像的背后都有一张原画，而这张原画可能是出自十字军东征时期的一个艺术家的双手。手写本那经珠宝粉末抛光的哑光色泽和金叶般闪亮的光泽提醒着读者，这本书最晚成书于古登堡之前的年。

这些插画以及用来描述它们的故事看起来是娱乐性的、怪异的，有时候还混杂着前科学观的观点，并且倾向于将梦幻看作现实，更重要的是，它似乎想要将上帝教化人类所需的、所有呈现在自然界中的一切都容纳进来（在现代人看来，这是疯狂的举动）。

寓言集抄本插图

而且更有趣的是，在书中，美人鱼通常被描述成鹅，野猪的獠牙从大象的身体里长出来，更令人惊奇的是，它很少精确地去描述一般欧洲生物的习性；还有，鹈鹕从它自己的胸膛中饮血，从而将死去的幼鸟救活；熊舔着血肉变成幼崽；刺猬用它们的刺来采摘果实；火蜥蜴爬过的地方就燃烧了。现代读者忍不住会问：他们怎么能将日常发生的事描述得这样面目全非？他们没有看见吗？

寓言集抄本插图

事实是，他们看见了他们想要看到的——和我们一样。而且，他们想要看到的世界里，上帝身上笼罩着爱的光芒，而不是严厉的。他们选择描述的是相信真实生活里的古人，其中很多情景都是源自伊西多尔的《词源学》。八百年前，伊西多尔开始不顾一切地尝试保存这个世界的记忆，现在，他的梦想——记忆一切，哪怕是那些错误——都已经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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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世纪的男女相信绝对真理，相信上帝之言，还有救赎。这些信仰赋予了他们生活的意义，在艰难时刻他们提供帮助，尤其是提供了对于更加美好世界的希望。在那个世界里，即便是最低贱的人也是重要的。毕竟，如果上帝没有为陆地、海洋和天空创造生物，也没有将真理带给所有的人，那么耶稣又怎会为救赎所有人类而死呢？

在这个世界里，你只需要解释传送到你身边的信息，比如解释寓言故事集里的信息，你就可以找到答案，也可知悉上帝为你设定的计划。对于中世纪的读者而言，动物寓言集就是一条通往人们对上帝的记忆的道路。对于现代人而言，动物寓言集是对中世纪人们的记忆的一瞥。

15世纪法国打猎手册抄本

一本书对我们而言，就像是一条能载着我们驶往另一个世界的脆弱的船，需要记住的是，《博德利》及其对应的事物已经试图求生了近千年。在那个时期，整个帝国崛起又陷落；被建造并被希望永远矗立在那里的建筑最终将化为乌有；即便是作家们曾经在黄昏的天空看到的繁星在那时也已黯淡。只有《博德利》看起来仍然是新鲜的，依旧闪烁着明亮的光泽——也许比上周在商场买的那本书还要好。只要我们的龙之梦还在，它就会长存。

（以上内容摘自《万物守护者：记忆的历史》）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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