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跨陕西北路快速移动的车流，小步快行就可以抵达上海的文化地标性建筑——Prada荣宅。早上清爽的空气沁入心脾，一楼传来院子里叽叽喳喳的鸟声。这次，宅子的每一层都被各式各样的陶艺填充，它们静悄悄地坐落在窗边、玻璃陈列里、桌子上，等待着房子主人的召唤。

“从小到大，我妈一直把客厅里的珍奇柜称为多宝阁。柜子里的瓷器都是中国制造，为了让美国人感觉更美国，”说话人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狡诘幽默，博得在场的听众会心一笑。

对话中的Gates戴上了Prada墨镜，说：“谢谢Prada让我这么帅气！”这是西斯特·盖茨（TheasterGates），这次展览《多宝阁》的艺术家。现在是芝加哥的深夜，远程连线的他因为疫情隔离在家。“这个展希望能体现我是如何与陶艺共存的，”他思考半刻，继续着：“在某种程度上，我认为自己也是容器。想要有东西来填满我，然后和其他人分享填满我的东西。”“陶瓷物品是一种生活的隐喻，比如有些重要的关系破碎了，我们不会扔掉，会修补。”盖茨身上有好多标签，乍听起来毫无违和感。他是黑人，酷爱陶瓷，甚至一度去日本求学。他在芝加哥的一个落魄居民区长大，但成名后选择回到家乡。他用一块钱买下了贫民窟的一套房，渐渐收了当地很多房子，成了名副其实的房地产商。年，他在ArtReview评选的艺术界最有影响力的百人榜排名第20位。所以，他的人生履历，被我冒昧地下了定论：不搞陶艺的房地产商不是好艺术家。

从玩泥巴开始

“能用地球上最普通的材料-泥土-来构建美丽且有用的东西，真奇妙！”这个故事是这样开始的：盖茨是家里九个孩子里唯一的、也是最小的男孩。爸爸是修屋顶的工人，妈妈是学校老师。父母虽然并不是政治积极分子，但八个姐姐都是黑豹党的忠实成员，对种族问题畅所欲言，家里经常火药味十足。盖茨从小受到了良好的教育，他白天去芝加哥北部白人多的学校学习，听班上同学聊巴黎的假期；晚上回到日渐变成贫民窟的家，耳濡目染关于种族不平等的讨论，在这种环境成长的他，难免有些分裂。Gates重塑他爸爸修屋顶用的沥青，变成了一副估值15万美元的画。左滑看制作过程他对陶艺最早的兴趣开始于大学里的一门课。当他用双手在陶轮上顺着重力挤压黏土，将其化为柱状的器皿时，不禁感叹道：“能用地球上最普通的材料-泥土-来构建美丽且有用的东西，真奇妙！”12年来，日复一日地做陶艺已经成了他的生活一部分。泡泥、和泥、拉坯、修坯、打标、晾干、装窑、素烧，几个步骤反复练习，陶艺制作就像呼吸一样自然。且做的越多，越能收获一种造物主式的灵修体验。但是那个时候，他唯一想不通的是，传统陶艺讲究精准圆滑的造型和釉面，那残次品去哪里？他一直纠结怎么从追求完美的陶艺界里出圈。西斯特·盖茨，《砖雕》，，西斯特·盖茨个展“多宝阁”展览现场，上海Prada荣宅，摄影：AlessandroWang陶艺背后的日本文化与历史对盖茨影响很大，甚至被他用作了重新解读黑人身份的框架。在Prada荣宅的媒体对谈里，他提到自己的Afro-Mingei展览，是在寻求由柳宗悦和滨田庄司等日本精英们发起的民芸（Mingei）运动，与美国六七十年代的BlackIsBeautiful（黑人很美）运动之间的连接。“因为我主要是在日本接受陶艺训练，而不是美国，所以我觉得在某种程度上，我一直在通过日本与中国对话，探讨陶瓷的历史。”他说。不过，在学术的钻研上越走越深，问题也越来越多。“由于陶艺的中产阶级属性，我被迫放下黏土，离开陶瓷，”他说。纯粹做陶艺并不能完全满足他。盖茨先后去了开普敦大学和爱荷华州立大学进修，研究生时期一口气修了三个专业：陶艺、城市规划和宗教。泥巴成了盖茨探究后两个话题的基本方式。西斯特·盖茨，《一些成员生活在天堂》，，西斯特·盖茨个展“多宝阁”展览现场，上海Prada荣宅，摄影：AlessandroWang

开拓“文化旅游”式的高雅艺术体验

一个学陶艺的黑人，这个角色对于传统的艺术界来说是新奇的。打破这个标签的刻板印象需要另辟蹊径。

在芝加哥的HydeParkArtCenter首秀，盖茨生生地创造了一个现实中并不存在的故事，并以这个虚构的艺术家之名举办了展览。

盖茨作品这名陶艺家被命名为山口正二（ShojiYamaguchi），他在经历了二战的日本核弹事件后，搬到了美国密西西比，和一名黑人社会运动家女士结婚生子，还在当地创造了一个文化沙龙。他甚至雇佣了一名演员来演山口正二现世的儿子，自己的角色则是这位老艺术家的徒弟。然而这个虚构故事很快在展览预览当晚的晚宴上被盖茨辩伪。那些买了他作品的人没生气，反而赞美他的艺术表现手法是如此的出格有趣！一传十，十传百，盖茨的作品吸引了更多人的眼球和好奇心。盖茨的目的也达到了，让观众不带入刻板视角，先入为主，达到更高层次的共鸣与理解。

TempleExercises.图片：芝加哥现代美术馆

在之后的展出中，盖茨把这种沉浸式艺术体验的效果放大。年，在芝加哥美术馆，他以新兴艺术家的身份占据了展览一角，带上了自己的密西西比黑僧人（BlackMonksofMississippi）乐队给观众演奏，唱的不是佛经，也不是黑人的福音音乐，让人一时摸不着头脑。他还拉着观众一起来到芝加哥西边的擦鞋铺（这是那些艺术圈的上流社会这辈子也不会踏足的区域），去体验“当年的风土人情”。三教九流都会来这个擦鞋铺，从司机、教父到毒贩子。图片：ChicagoTribune圈内人讽刺地概括盖茨的展览为——“文化体验式旅游”（CulturalTourism）。不管怎么说，盖茨想要的效果达到了。去参观的名流越多，居民就越好奇，本地就越有知名度，而这些好奇的注视给盖茨的艺术带来附加值，在贫民窟淘出来的普通物品摇身一变，放在美术馆里被奉为艺术品。

一块钱买了一套房

盖茨涉足房地产纯粹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之举。年，盖茨还在大学教书的时候，想买个离上班地方近且价格实惠的房子，他凑齐自己的积蓄和母亲的积蓄，总共13万美金在芝加哥南部安了家。梦想开始的地方：SouthDorchesterAvenue后来，随着他陶艺家的身份不断被突破，他开始用闲钱收集起那个街区的文化产物，成了专业捡文化破烂的人。比如他从一个破产的书店盘下了本和艺术、建筑相关的书；从一个濒临潦倒的音像店里截获个黑胶；从当地大学的艺术史部门收下张相片，这些物品都放置在他的房子里。老房子的消防管。一小块估价最高到9万美金，整幅作品的价格远远超过了当时买的房子。图片：TateAmericasFoundation他靠着房子里的老物件在艺术圈里叱咤风云，连消防栓或者屋顶上的一块木头都让不少艺术收藏家垂涎欲渴。在一篇年发表的《纽约客》报道里，盖茨解释说：“我要用尽艺术圈里的人，就像他们利用我一样。”买房，重新翻修，展览房子的物件，被当成艺术品卖掉，再买房，就这样，盖茨的“艺术扶贫”项目就形成了一个可持续闭环。房地产商也不是说当就当的。为了保护一个场地，盖茨和他的团队需要了解房地产法、城市分区和规划、历史保护措施、社区关系和环境可持续性等一系列复杂的问题。图片：TheDorchesterProject盖茨接下来又盘了4个平房，6个公寓楼，有一个房子叫ListeningRoom，专门放音乐，楼下专门播放黑人电影，每周会给初中孩子上课。参加活动的人百分之九十都是黑人，整个文化气氛就像60年代著名波普艺术家安迪·沃霍尔的TheFactory，但是这里更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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