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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打的华泰、流水的高管。尽管媒体对汽车圈高管的来来往往早已见多不怪，但并不吝于把目光投向华泰这家民营车企的“人事变迁”。特别是在中国汽车业迅速发展、不少自主品牌已逐渐成长起来的背景下，华泰汽车频繁的高层调换还伴随着其在车市的挣扎和失意。

近期，华泰汽车高管“出走”名单上又多了履新刚过百日的华泰新能源汽车董事长郑兆瑞和任职8个月的华泰新能源汽车总经理王朝云，这让华泰再一次陷入“高管绞肉机”的尴尬漩涡。纵观10余年间华泰总裁的频繁更换，每个版本固然不乏个人和偶然因素，但故事梗概大致总是一样的。

那么这家企业究竟怎么了，缘何多位高管欣然加入后又“闪电”般离去？为此，《中国汽车报》记者采访了多位华泰内部员工，并对其天津生产基地和北京4S店进行了探访。探访过程中，记者发现，在华泰的发展过程中，市场表现的持续不振让它患上了销量“饥渴症”，不仅如此，其背后更大的隐忧是这个家族式企业管理的弊端。

从先行者到失意者

自主汽车品牌中，华泰已然游离在市场的边缘。不过作为车坛“老兵”的它，也曾经历过短暂的辉煌。遗憾的是，由于种种原因最终未能赶上市场的步伐，错过了中国汽车发展的黄金十年。

年成立的华泰汽车，前身为一汽集团旗下的山东荣成汽车改装厂。得益于这层关系，华泰有了生产吉田越野车，以及和韩国现代汽车合作的机会。而通过与现代合作，先后引入特拉卡、圣达菲等SUV车型，华泰成为在中国布局SUV市场较早的自主品牌，其主力SUV车型还荣获“年中国汽车风云榜最受消费者喜欢SUV奖”。

很多知道特拉卡、圣达菲车型的70后客户到店里看车，我们都是直接谈价格。

北京华泰旗舰店销售经理的说法也证明了华泰SUV当年的受欢迎程度。

不过好景不长，随着华泰与现代汽车“分手”，缺乏新车型支撑的华泰只能在原有产品基础上推陈出新，产品技术老化加上华泰品牌影响力不足，相关车型的销量可想而知。一位汽车行业评论员表示：

华泰当时想走中高端路线，年曾推出华泰B11中型轿车、元田B35（后改名宝利格）SUV，但收效不佳。

而后华泰汽车与萨博汽车的“闪婚”、“闪离”，加之市场与舆论方面负面不断，让其处境更加尴尬。

从目前的情况看，华泰几万辆的年销量甚至不及长城、吉利等自主车企一款车型的年销量。数据显示，年华泰汽车累计销售汽车7.3万辆，同比微增2.53%，远落后于乘用车整体市场14.9%的增速和自主品牌20.5%的平均增速。SUV和轿车销量均很惨淡，曾经的SUV主力车型新圣达菲去年仅销售3.7万辆，路盛E70销量为1万辆，新推出不久的路盛E80四个月销量不足辆。

记者走访华泰天津工厂正逢停工

而华泰坐拥天津、鄂尔多斯、荣成三大生产基地，年产能45万辆，如此算来其开工率仅为16%。近期记者特意选择了工作日（周四）探访华泰天津生产基地，却恰逢工厂停工。一名总装线员工告诉记者：“我们日常工作时间为8:30~17:00，期间有1小时的午休时间，周末单双休交替，平时基本不需要加班赶工。”相比诸多其他车企的产能吃紧、员工加班加点来说，华泰的员工反倒显得“悠闲”不少。

事实上，华泰算是中国自主车企中实践正向研发较早的一家企业，年就开始着手研发柴油发动机和自动变速器技术，可惜的是，先发优势并未表现出来。一方面，华泰重视的清洁柴油技术在国内已经没有了大规模推广应用的机会，技术方向偏离了主流；另一方面，产品推出节奏有些问题，导致其错过了中国汽车市场的快速发展期，由此也就“掉了队”。

近些年，华泰汽车也逐渐意识到，同其他已跨入百万辆规模的自主车企相比，其在传统汽车上已很难有翻身的机会，于是开始加码属于新兴产业的新能源汽车。在今年上海车展上，华泰汽车集团副总裁兼营销公司总经理方宜士提到，到年华泰要成为国内主流的自主汽车品牌，及国内领先的新能源汽车自主品牌。

布局新能源短期内没什么利润，主要是想先把品牌做出来。

华泰新能源研究院院长杨伟斌在接受《中国汽车报》记者采访时说。至少在华泰内部，早就形成共识：业务向新能源板块倾斜或是其未来突围的惟一出路。

新能源汽车是“救命稻草”？

虽然自年开始，华泰汽车便开展了新能源汽车的技术研发工作，但“动真格”却始于年的3月10日，华泰新能源的首款车型iEV正式上市销售。此后不久，华泰在技术和产品方面的“”规划公布，表示将重点开发纯电动汽车，积极拓展插电式混动，及时跟踪燃料电池技术的发展；纯电动汽车和插电式混动汽车的续驶里程目标为~公里。

华泰新能源的首款车型iEV

华泰在新能源汽车方面的技术储备不仅时间较早，同时也具备一定数量核心技术的知识产权。

杨伟斌表示，华泰自行研发并掌握了新能源汽车的电池、电机和附件的集成优化控制技术（以下简称“三电”技术），同时还攻克了极端环境快速充电与超长续驶里程等核心技术。去年底华泰正式投产了一条从锂电池正极材料、电芯、电池PACK、动力电池到终端汽车的完整锂电产业链。

近日，华泰汽车(上海)研究院新址正式挂牌，这意味着华泰汽车“1+3+3”全新研发布局规划全面落地。杨伟斌介绍，华泰汽车以北京工程研究总院为中心，天津、上海及北京新能源研究院三大设计分院为支撑，俄罗斯、德国慕尼黑和美国硅谷三大技术中心为依托。

或许不为外人所熟知，但不可否认的是，华泰汽车集团董事长张秀根一直以来都深谙技术为王这个道理。“华泰汽车非常重视技术水平的提升。”据曾在华泰研究院任职数年的张林（化名）透露，“（我在职时）华泰汽车的产品验证团队均由平均年龄高于40岁的韩国工程师组成，领导也是非技术‘大拿’不用，且研究院的薪资水平在自主品牌中并不低。”基于此，张林坦率地说，华泰汽车的技术研发水平与其他自主品牌相比并不逊色，至今仍为行业人士所称道的“三叉戟”技术（电控高压共轨燃油喷射、可变截面涡轮增压和中冷废气再循环技术的简称）在自主品牌汽车企业中仍处于领先地位。

值得一提的是，今年2月华泰并购知名汽车零部件供应商曙光股份，也为华泰新能源汽车布局增加了分量。如华泰汽车集团现任总裁王向银所说：

双方的业务互补性强，未来发展战略一致，并在长期以来的合作中形成了默契，能够共同发力新能源汽车市场。

至此，华泰在新能源领域形成涵盖轿车、SUV、MPV、客车、载货车等产品序列。

既然技术水平尚可，那是否意味着华泰汽车产品质量可靠，新能源汽车能成为其冲击市场的法码？然而，现实显然并不乐观，原因在于华泰汽车的质量并不可靠。

张林告诉记者，他在职时，华泰汽车产品技术研发部门的决策权极为有限，研发团队难以施展才华，很多人备感无奈只能选择跳槽，频繁的人员流动导致产品从研发到制造和生产阶段的交接工作衔接不够密切，产品质量也就难以保障。无怪乎在各大汽车投诉网站上，华泰汽车的投诉案例并不少见，问题包括但不限于水箱、发动机、车架顶棚和转向泵等。

作为国内最早拥有自动变速器自主知识产权且批量生产，同时也是最早涉足新能源汽车产业的自主品牌车企，华泰汽车何以“起个大早赶了个晚集”？如今看来，没有长期稳定的研发队伍，恐怕是关键因素之一。只有深入了解华泰汽车的技术研发人员，才能保证产品研发、设计和制造水平的不断提升，产品更新换代的速度也才能跟上时代步伐。

同样，在华泰积极布局的新能源汽车领域也面临着相似的问题，如果不解决研发人员不稳定等问题，难保被寄予厚望的新能源汽车不仅不能成为“救命稻草”，反而成为压死企业的“最后一根稻草”。

发力营销靠换人怎能行

如果说华泰的研发人员是留不住，那么营销高管则是不停换。为什么？因为华泰患上了销量饥渴症。但靠换人就能“治病”？

正如汽车行业一位资深媒体人士戏言，华泰汽车总是远离媒体，一旦出现在舆论焦点中，十有八九是因为高管人事变动，而且大部分是营销领域的高管。

毋庸置疑，提升营销能力是打造汽车品牌、增加产品销量的决定性因素之一，因此一旦这两方面表现不佳，更换营销领域负责人是有效举措之一，但如华泰汽车这般十多年内更换十余位营销老总的并不多见。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行业专家指出，走马灯似地更换营销总裁给华泰汽车品牌带来的伤害难以估量。一方面，品牌的营销规划以年度为单位，每年更换营销总裁造成了品牌宣传工作的难以为继；另一方面，人事变动带来的营销政策更迭也会打击经销商继续经营的信心，为渠道拓展增添阻碍。这从记者的走访中可以得到验证。

北京华泰旗舰店门口零零散散几辆展车

记者走访后发现，华泰汽车在北京共设立了3家4S店，其中，北京华泰元田汽车销售公司销售顾问曹培亮坦言，作为华泰汽车在北京最大的旗舰店，主打产品圣达菲的每月销量约为30~40辆，在70后和80后的汽车消费群体中，圣达菲还拥有一定的品牌知名度，但对于85后以及90后，华泰汽车的名字极为陌生，如何在年轻消费者心中扩大品牌影响力已成为当务之急。

北京姚家园附近的华泰4S店

不过，除了品牌影响力令人担忧外，华泰汽车的售后服务也值得反思。另一家位于北京市朝阳区姚家园路的北京捷奥泰汽车销售有限公司不仅位置偏僻，其销售人员对进店询问的记者也爱搭不理。不仅着装不规范，在回答提问时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手机。更令人讶异的是，这家店店面窄小，仅摆放两辆样车，在其停车场内，停放的金杯等其他品牌汽车将圣达菲等样车堵在内侧。

王向银加入华泰后着重对渠道“动刀”，也间接证明了华泰的渠道不振。除增加网点，华泰还着力提升现有城市4S店的整体品质，积极与主流网络平台合作，打造更加符合年轻消费者使用习惯的互联网选车、购车渠道。诚然，增设经销商、拓展渠道建设至关重要，这也是华泰汽车提高品牌知名度的重要举措。但在口碑制胜的当下，如果不增强服务意识，端正4S店工作人员的服务态度，恐怕也难以保证华泰品牌的可持续发展。

一切根源在于管理

从华泰汽车十几年内网罗了不少汽车业大咖看，其对汽车人才、对汽车业务是舍得“下血本”的，并非像一些外界人士所揣测的那样，“华泰仅是一家玩金融、地产的公司”。

但为何人员流动还是如此频繁？原因在于重视人才并不意味着可以用好人才。

郑兆瑞、王朝云之前，华泰“十年十换总裁”的惊人纪录就早已为业内所诟病。这些来去匆匆的高管如张才林、侯海靖、杨青、李峰、谢伟等，在加入华泰之前都为原企业做出过漂亮的业绩，但到华泰后似乎均出现“水土不服”，短则任期不足6个月，长则不到3年。

而华泰的高管更换，虽同职业经理人本身不无关系，但更多还需从华泰汽车的管理与文化等方面寻找原因。

华泰作为民营企业给高管高薪和高职位的同时，相应地也要求他们能及时出成果。

华泰一位高管告诉记者。销售方面，高管在短期内无法把销量提上去，其职位就变得不稳定，面临被换掉或主动离职的局面。

销量不佳仅频繁换人，而不从品质、营销等方面做文章，是非常短视的做法。

汽车行业分析师钟师表示。

另外，据华泰一位内部员工透露，华泰汽车高管只有资格对1万元以下的财务开支签字，超出1万元必须由张秀根审批，致使高管在很多事情上放不开。早前张秀根也认识到这一问题并尝试做出改变。据悉，华泰在年就曾与时任常务副总裁的侯海靖，探讨放权和建立现代企业制度事宜。经过商议，当时的华泰建立了经营管理委员会，由委员会中的几位副总对企业的运作进行集体决策。

但管理体制的逐步理顺并未阻挡住高管们离去的脚步。上述华泰员工告诉记者，许多涉及资金的事项还是需要大领导签字。在多位华泰员工眼里，张秀根就是一位“爱好”加班的老板，每天工作都到晚上10点、11点，对各个板块的业务都要进行问询。“一些上报预算的活动方案还经常被老板亲戚坐镇的财务部门打回来，他们认为活动没必要，浪费钱。”

值得一提的是，除张秀根之外，华泰高管们上面还有一位“小老板”，即张秀根的接班人华泰汽车董事张宏亮。据介绍，张宏亮是华泰汽车现在最大的股东，其持有华泰汽车76%的股份。将大部分股权转让给张宏亮后，张秀根现在持有华泰剩余的24%股份。这位在国外读书时就参与华泰业务的接班人，对于高管的频繁离开，较张秀根而言看得更淡。

由此，不难想象华泰内部存在的管理冲突，也不难理解高管们为何频频离开。但如此频繁的高管变动，在增加企业“绯闻”的同时，更不利于企业的战略实施和长远发展。正如钟师所说：

高管频繁更迭会导致战略的对接不连贯，让前期的努力充满更多不确定性，对制度尚不成熟的企业影响更大。

目前王向银正在对华泰的架构进行又一番调整，如引入“总部+事业部”的管理模式，原有的华泰新能源集团被降级为新能源营销事业部以减少管理层级，提升体系保障能力，但这对华泰当前困境能起到多大作用还需实践检验。

职业经理人在家族式企业中的融合问题，不仅是华泰汽车，也是所有家族企业在现代成长、成熟过程中面临的问题，同时也关系着家族企业能否真正走得长远。

一家之言

“华泰现象”的背后

在中国汽车企业中，华泰汽车是很有故事的一个，在民营自主车企中起家较早且自有技术，本该是“主流”却渐渐走向“边缘”，甚至被贴上一个“高管绞肉机”的负面标签。

细数起来，华泰在多个领域确实曾是先行者。

比如，它最早试水SUV战略、拓路SUV市场。早期华泰曾与韩国现代合作，引入多种型号的现代SUV车型，在国内市场掀起了SUV旋风。随着研发能力的增强和国产配套体系的建立，基于现代平台的华泰圣达菲、华泰特拉卡也一度成为国内SUV的代表。圣达菲作为华泰的经典产品，也不断更新换代，“火”了很长一段时间。

再比如，在新能源汽车领域，它的布局很早、很全。从年起，华泰集团便开始大力投入到新能源汽车技术的研发工作中，在电控、电机、电池集成的三电技术方面拥有了核心技术并逐步形成了自主知识产权。年，华泰新能源纯电动家轿iEV上市、首款纯电动SUV华泰新能源XEV诞生，以及纯电动出租车示范运营，都展示了华泰汽车在新能源汽车领域的实力。同时，华泰还在青海投建了锂电技术研发及新能源汽车建设项目。

还比如，它勇于践行“自下而上”、“自SUV到轿车”的突破。通过圣达菲、特拉卡等在国内SUV市场站稳脚跟后，华泰继而决定做强轿车产品线，自路盛E80起，开始逐步进军B级乃至C级车阵营。

然而，“故事”总是有跌宕起伏。从先行走向失意的“华泰现象”是怎样形成的？笔者以为，至少在如下几个选择题上，华泰并没有交出令人满意的答卷。

一在管理上，是专权还是放权？

家族企业如何处理与职业经理人之间的关系，这看起来是捆绑华泰多年的未解难题，以致于“铁打的华泰、流水的高管”。尽管创始人意识到现代企业要善用、善待职业经理人和外聘人员，但却未能自上而下形成一套合理的管理和激励体系，以致于不止是高管留不住，研发、销售等关键岗位人员流动也非常频繁。面对舆论层面针对华泰人才流失问题的负面声音，华泰从未作过正面回应，反倒加剧了外界质疑。

二在战略上，是聚焦还是分散？

华泰从做SUV起家，但逐渐选择了覆盖轿车、SUV、MPV乃至客车、载货车等全品类发展路径。“大而全”的战略与品牌力薄弱的现实，进一步导致“战斗力”的分散。

三在战术上，重技术还是重市场？

华泰自成立后多次强调“先技术，再整车”的理念，在研发、合作及基地建设等层面投入了大量资金。对研发的重视完全没有错，但倘若缺乏对市场的敏锐嗅觉及准确判断，恐怕也会事倍功半。于是，呈现在市场上的，是华泰车型的老旧、吸引力不足，甚至质量跟不上、服务不到位。此外，华泰多年坚持研发柴油车，但在柴油车路径已经成为市场非主流的情况下，未能及时调整，最终得到的只能是惨淡的销售数字。

如今，新能源汽车成为华泰汽车东山再起的重要选择。然而，若不能厘清上述问题，在管理体制、营销体系、产品竞争优势、产品质量及服务等方面进行全方位变革与突破，华泰的“复兴”，仍将面临较大的问号。

文：张婷施芸芸朱志宇图：施芸芸编辑：孙焕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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